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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6年10月初,24岁的我一个人拿着“两封信”——香港亲戚寄来的信和老家生产大队开的介绍信,从福建的老家坐20多个小时大巴车来深圳。当大巴车开进深圳时,我以为自己到了一个发达国家。只见马路两边是一排排整齐的工厂,工厂旁边陈设着以前从未见过的机器设备。马路上的车比老家多了好几倍,而且很多还挂着香港的牌照,走着走着还会堵车。马路边的人们也是行色匆匆,每个人似乎都有忙不完的事情……我心里想着:“一切都与老家太不一样了,这可是我小时候很羡慕的场景啊。”
而今天,2014年6月9日,当我在讲述过去时,我第一个孙子刚呱呱坠地,我不得不感慨:一转眼28年就过去了,在深圳,我总算实现了我的梦想,做出了一番事业,我希望我的孙儿在未来能把家具这份事业传承下去。
尤国忠1987年自制的组合电视柜。
童年常常只喝米汤
1962年,我生于福建泉州农村,一个非常贫穷的地方。在70年代的农村,我们要靠挣工分谋生,不像现在可以自由地到城市里找工作,大家都只能安于在家种点水稻和地瓜。那时农村基础设施不好,又没有什么农业科技,农产品收成很低——辛辛苦苦一年下来,一个人分到的稻谷还不到100斤,稻谷还要碾成大米,能吃的就更少。我家里有9个兄弟姐妹,我排第四,童年时期家里过得非常贫苦,基本上吃不上米饭,只能喝米汤,更谈不上鸡鸭鱼肉,一年能吃到一块肉就很不错了。
每逢放暑假,我就去做工。大人做一天可以评到9分半至10分的工分,但我只能评到3分。年终结算时一分相当于4分钱,所以那时我干一天农活才挣1毛多钱,但市场上的大米2毛钱一斤,按工分来算也要1毛4。
家里的盐、煤油等日常用品就靠卖点蔬菜来换。家里种菠菜,自己就留一些老叶子来吃,把菜心拿去卖。我们兄弟姐妹读书的学费主要是靠卖粮食,一学期大概两三块钱的学费要卖十几到二十斤大米。所以,70年代像我这样能读到高中毕业是很少见的。
泉州是侨乡,我家里有些亲戚在香港,他们回来会给我们带一些小东西,比如万宝路烟、牛仔裤,所以我很早就知道有香港、深圳。那时候就一直想到深圳,看看这里有什么好东西。
2011年3月,深圳市委书记王荣参观深圳会展展馆时,尤国忠陪同。
无缘大学改做木匠
1978年我高中毕业,刚好那年全国恢复高考,考5科,总分500分。竞争非常激烈,我所在的乡村中学只考走了一人。我考了348.5分,离录取分数线刚好差1.5分,如果能找点关系应该也可以上,但家里没有关系,只能作罢。
80年代前后,我们家乡的年轻人要么学做木匠,要么学土建或石匠,我后来就去学了木匠。现在木工都是用电动工具,我们那时候用的都是传统的斧头、刨子。因为老家到80年代后才通电,做学徒时,我一到晚上就得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工作。
头一两年,我主要帮师傅做些边角料的体力活,然后才慢慢学技术。
因为书没有读成,家庭压力又比较大,所以做学徒时我很勤奋,经常加班到深夜。那时按件数计算,我一个月可以赚100来块钱,这在当时的学徒中算是高收入了。
1980年后,我就当上木工师傅了。这并不多见,因为在老家,有些人学好多年还是学徒。因为我木工技术比较好,雕刻的工艺也不错,没多久就在周围传开了,乡亲要做个什么家具都会过来找我。只是当时的我肯定不会想到,初学木工时,师傅常说的“技术精,跟一生”最终真的被我演变成了“一生只做一件事——把家具做好”。
那时农村人结婚都很早。1982年,20岁的我就结婚了。我们老家有个习俗,结婚要花几千块钱摆酒。当时我家没那么多积蓄,只能向亲戚借。那时农村普遍都比较穷,没什么钱,怎么办呢?可以借粮食、大米或稻谷。比如说,借100斤稻谷,然后折算成钱。到自己的粮食丰收时,再将粮食还给亲戚。我结婚时借的粮食折成钱约3000块,过了两三年才还清。很快又生了小孩,多了一个负担,生活压力更大了。